此木君

作者：顾望星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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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

第十一节 

• 第一百四十一章

　　“你说……什么……”盖聂忍住体内痛苦，艰难道。

　　“这小姑娘内心单纯，又听话得很，我不过与她一说，她便照我意思去做。”赤练无害一笑，“你的伤药，被她换成了毒药，你只要催动内力，全身上下便会如万蚁噬咬，疼痛难忍。当然了，你只要不动内力不动武，自然可以免受这锥心之苦。”

　　临了，她还又加了一句，“哎呀，这剑圣再也不能动武了，真是可惜。”

　　“坏女人！你竟敢对大叔下毒！”天明气极，说着便要跑过来。端木蓉将他一把按住，眼中也已是满满的怒色。

　　“赤练，你究竟想要做什么！”端木蓉的确不敢轻举妄动。高月还在赤练手上，盖聂武功受制，而天明又冲动莽撞，她一人面对的是流沙最冷酷的女杀手，又该如何保全所有人？

　　“很简单，”赤练眼波流转，向盖聂一看，“杀了盖聂。”

　　端木蓉双拳捏紧，目光愈发恨恨。

　　“你杀了盖聂，我立刻就放了这个小姑娘。”赤练拍了拍高月的肩膀，“放心，现在的盖聂不能动武，你要杀他，远比杀我容易多了。”

　　端木蓉没有说话，只是侧过脸，看了盖聂一眼。盖聂能感受到她的目光，却没有回视，他按捺着体内的痛苦，努力平复着呼吸，只有握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
　　“蓉姐姐，动手啊！”高月大喊一声，逼迫更甚。

　　突然，天空卷起一阵狂风，凌厉的空气如刀刃一般将众人席卷。赤练皱眉，只觉得这狂风简直要将自己卷入悬崖之下，连忙稳住身形，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挡住扑面的风，而此时，一个老者的声音从空中传来，“蓉姑娘，快上来！”

　　赤练定睛看去，却见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，方方正正，但又有金属制的四条腿，远看如一只庞大又诡异的蜘蛛。这金属蜘蛛的腿上呼啸旋转着锋利的刀刃，不仅掀起了一阵狂风，更是将赤练方才布下的蛇阵冲击得七零八落。更危险的是，金属蜘蛛不断向赤练逼近，俨然要将她逼入绝境。

　　而天空上，一只机关大鸟也正扇动着翅膀，在众人的头顶上盘旋着。一个老人坐在机关鸟上，正在操纵，机关鸟的位置逐渐降低，似要努力搭载上端木蓉和盖聂等人。

　　赤练明白，这是墨家机关术。

　　那老者她有所耳闻，大概就是墨家众人称之为班大师的机关高手，此人是墨家的重要力量，所制作的机关精妙绝伦，世间少有敌手。既然班大师带着墨家的机关兽来搭救盖聂，那她以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对抗，本来胜券在握的局势，逆转地完全出乎她意料。

　　端木蓉发现了赤练犹疑的那一瞬时机，立即银针出手，直奔赤练周身大穴而去。赤练也明白此时情况于自己不利，纠结无益，再留着高月也没用，便顺势向后一退，避开端木蓉的银针，也放开了控制高月的手。

　　端木蓉心中一喜，飞身一扑，正到高月身边。她伸手一捞，便将高月揽在怀中，同时足尖轻点，灵巧地跃上了机关鸟。此时机关鸟已降落到与悬崖平行，盖聂拉住天明，也很快登了上去。

　　赤练以袖遮面，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登上机关鸟，在天空中很快消失了踪影。

　　......

　　卫庄站在金属蜘蛛前面，打量了一会，并未说话。

　　“这就是四脚铁蜘蛛？”赤练问道，“这明明是公输仇用霸道机关术制作出来的东西，怎么会被墨家的人利用？”

　　“墨家的机关术，自百年之前就比公输家更胜一筹，百年之后，亦是如此。”卫庄淡淡道，“那位班大师想必是对这架铁蜘蛛进行了改造，才让它敌我不分，反过来攻击你。”

　　赤练不由得在心中对公输仇嗤之以鼻了一番，尽管结果依旧是她要的结果，但那铁蜘蛛冲过来的时候还是让她受了些惊吓。这般庞然大物非人力能够对抗，一旦出了岔子，她岂不是要被那老头的三脚猫技术害死？

　　“白凤已经跟上去了。”赤练说道，“跟着那架机关鸟，他就能找到墨家机关城的位置。”

　　“李斯调来的兵已经到了，让他们待命，准备向机关城出发。”卫庄道，“顺便告诉他们的长官，既然到了流沙这里，就必须全部听我的号令，我让他们做什么，他们就必须做什么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赤练颔首。

　　墨家机关城易守难攻，大批人马更是对此束手无策。然而流沙本就没有打算依靠蛮力进攻机关城，他们需要的，不过是一批触动机关的替死鬼，真正能够进入墨家中枢的，还是逆流沙。

　　“这下，盖聂也能进入机关城了。”赤练无声一笑，“端木蓉心软，若没有这一出，或许她还不放心让盖聂一同前去。然而有了今天这个变故......她啊，可一点都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情。”

　　听到此言，卫庄的眼中却多了几分玩味。

　　他曾经觉得盖聂闷得像块木头，这也不确切，木头尚且还能发芽开花，盖聂更像是千年都不会有动静的铁木。只是如今......盖聂对这位端木姑娘，似乎关心太过，他倒是从未想过，自己这个师哥或许还有开窍的一天。

　　曾经一人一剑的剑圣，现在不仅多了天明那个拖油瓶，更多了端木蓉这么一份羁绊。他的剑，恐怕再不能像当年那样锋利了。

　　纵横的胜负，最终会是什么结局呢？

 

• 第一百四十二章

　　墨家机关城，被称为世间最后的净土。

　　秦国的长矛扫过中原，从韩，到赵，再到楚......曾经逐鹿的霸主们纷纷在铁蹄下灰飞烟灭，曾经百家争鸣的盛况不复存在，流离失所的百姓与逃亡的王孙在感叹礼崩乐坏地时候，总是不免向往一番墨家机关城的固若金汤。

　　这座依天堑而建，经数代墨家弟子不断完善的机关要塞，是火攻不进水泼不进的世外桃源。秦王不是没有派出铁甲军去讨伐，只是各类精巧机关并非强力能够战胜，在折损了不少兵马之后，机关城也成为了秦王最大的眼中钉。

　　这处桃源，当真能逃过秦国的战火吗——

　　盖聂在无人时，总会看着城中的各处机关出神。他在这里已经疗伤好几天了，赤练的毒虽然发作猛烈，但也不是无法可解，端木蓉为他配了解毒的药剂，加之他自己不断运行内力，倒也解除了大半。只是原先受的伤有些溃烂的迹象，隐隐作痛，反而需要静养。

　　“大叔！”天明一阵风似的冲进来，“少羽他们也在机关城！”

　　“他们也来了？”盖聂有些惊讶，但一细想，倒也在意料之中。项氏一族原先的居住地已经暴露，他们无处可去，来到机关城也是最好的选择。只是，这墨家机关城骤然间来了这么多外人，不知原先的各位首领能否同意。

　　“是啊，我起初还不知道，原来少羽的力气那么大！”天明显得很兴奋，“几百斤重的大鼎，连墨家那个大个子都要十八岁才能举起来，但是少羽一下子就举起来了！才十四岁！”

　　项家少主天生神力，这他倒是知道。那少年虽然看上去没有十分强壮，然而力大无比，作战神勇，不仅是项氏一族的核心人物，也是昌平君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。

　　“大叔......”天明又讷讷道，“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和少羽一样厉害啊？”

　　听了他的话，盖聂不由得一笑，“那你觉得，什么才算厉害？”

　　“当然是像大叔一样有厉害的剑法，像少羽一样有力气！”天明两眼放出光来，“大叔你在打那些秦国的坏人的时候，就拔出剑，咻咻咻——那么几下，那些人就全倒下了！还有少羽，所有人都说他举不起来那个大鼎，但他一下子就举起来，还扔出去老远，你没看到墨家那些大人的眼神，一下子就不一样了！”

　　“那你如果学会了剑法，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教训欺负你的人了？”盖聂又问道，“当你遇见让你不高兴的人时，就拔出剑来，将他杀死。这样一来，你心中便会十分痛快了，是吗？”

　　天明立刻点点头，但很快眼中又浮出困惑神色，摇了摇头，“虽然......有些人是欺负我，但我觉得揍他们一顿就很解气了，用剑杀了他们......倒也不至于，他们活着说不定是可以改正的！”

　　“嗯，”盖聂赞赏地点点头，“那你如果有很大的力气，就要四处和人去比试，让他们害怕你，彰显你的厉害吗？”

　　这下天明立刻果断地摇头，“那有什么意思？我如果有了力气，还会剑法，就可以保护很多很多人，不需要再被别人保护了。”

　　他的神色很认真，“那样的话，大叔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，少羽他们，也就能回家了。”

　　盖聂一怔，随即心头又是一暖。他最初找到天明的时候，这个孩子因为一点食物被众人殴打，像是脏兮兮的流浪小兽。偏生这孩子眼睛亮得惊人，似有一团不肯服输的生命之火，要将这一切欺辱他的人燃烧殆尽。那时他虽然欣慰天明没有被孤苦的生活磨去棱角，同时又怕，这社会最底层的生活会扭曲他的心灵，最终使他偏激而疯狂。

　　他始终没有教天明武功，也有这个顾虑。

　　他宁愿天明再长大一点，再成熟一点，待看尽世间的温情与冷漠、内心坚韧而强大的时候，再拥有武力不迟。过早地掌握决定他人生死的力量，只会陷入自负的漩涡，过早地看重输赢胜负，会使一生背上桎梏枷锁。

　　就像......他那个师弟一样。

　　而今，盖聂突然明白，天明从始至终都是个善良的小孩。这个孩子终究会像他的父亲一样，成为一个勇敢又温暖的人。

　　“天明，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？”盖聂问他，“侠，是什么？”

　　“侠就是强大的人帮助弱小的人！”天明的眼里似有璀璨的星芒，“大叔，我想当一个大侠，我不想再让像我一样的人受苦了。”

　　“想当一个大侠，武功很重要，但不是必需的。”盖聂又道，“你要明白，手中的剑是为什么而挥动。武功学来，并不是为了好勇斗狠，一昧地与人论输赢没有意义，执着于比试来彰显自己的强大更是无用，你要记得你今日在这里的初心，永远不要迷失在武力的攀比中。”

　　“我明白了大叔，”天明点点头，“我会记住我说过的话的。”

　　盖聂笑了笑——或许，他该将剑法传授给天明了。

　　突然，房间的门被打开，一个清冷的男声传进来，“果然是你。”

　　盖聂看去，门口的男子负剑而立，身形颀长，明明不算魁梧，却又有明显的压迫感。他的眉眼很是俊秀，有淡淡的书生气，只是此时似是凝着一层寒霜，冰冷刺骨，没有半分亲近。

　　寒气弥漫进整个房间——是真正的寒凉，屋内物品，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。

　　盖聂很快明白了来人的身份，“高渐离。”

　　高渐离握紧了手中的剑，眼中没有任何温度，“我起初还不信蓉姑娘带回来的人是你，我还以为，不会有人蠢笨到自投罗网。”

　　“蓉姑娘医者仁心，在镜湖医庄为我治伤，又担心我被秦国铁甲军追杀，才带我来到机关城。”盖聂声音平和，“待伤势好转，我就会立即离开。”

　　“离开？”高渐离冷笑一声，“你来了墨家机关城，还想安然无恙地离开？”

　　盖聂一顿，随即又道，“亏欠墨家的，我会还清。”

　　“你欠下的，还不清了。”高渐离冷声道，“除非，留下你这条命。”

　　水寒剑剑气激荡，整个房间很快覆盖了一层薄冰。白色的雾气在慢慢流动，凉气由肌及骨，令人寒颤，盖聂不言不动，却也分明与这剑气对峙起来，此消彼长。

　　“喂！你这家伙！”天明冻得哆嗦，但还是挡在盖聂身前，“你干什么！我大叔没招你没惹你，你拿着剑做什么？”

　　“天明，”盖聂皱眉，“退到我身后。”

　　听到这个名字，高渐离的神情有微微的松动，剑气也有一瞬间的减弱。他眸光一颤，看向天明，“你......就是天明？”

　　天明却似竖起全身的刺，凶巴巴道，“是小爷我，怎样！”

　　“小高！”这时一个女声响起，不多时，端木蓉快步走到两人中间，“小高，放下剑。”

　　她压低声音，对高渐离说道，“不要在天明面前这样做。”

　　剑气猛地收敛，屋内的寒气也很快消失。高渐离冷哼一声，转身离开，而盖聂也松下了紧绷的神经，暗自调整内息。半晌，端木蓉才对盖聂说道，“你出来一下。”

　　盖聂点点头，跟在她身后也走了出去。

　　“大叔！”天明见状就要追出去，肩膀却被一人牢牢按住。他回头，身后笑意盈盈却按得他动弹不得的女子，分明是刚刚在机关城大厅见过的雪女。

　　“大人说话，小孩子别掺和。”雪女笑眯眯道，神情虽然和蔼，目光里却有隐隐的威胁。天明自然想起了这个女人的笑里藏刀，挣扎了几下，便不再动了。

　　雪女不动声色地按着手下的小孩，目光追及远处，还是有些担忧。小高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，只是，在此多事之秋，盖聂的到来又会引起什么呢？

　　她有预感，机关城的平静生活，即将被打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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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发现太太在潇湘更新了两章 这里也赶紧赶上进度）